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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六一征文——逝去的那些童年岁月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小鱼儿宝贝    时间: 2014-5-31 14:50
标题: 六一征文——逝去的那些童年岁月
本帖最后由 小鱼儿宝贝 于 2014-5-31 14:55 编辑

一直以为漫长的人生,原来却是如此短暂——那些我曾经难以摆脱的哀愁一转眼就过去了几十年。
我童年的家在一片没有边际的橡胶林里,在一个以生产橡胶为业的国营农场的连队里,兵团时期,称作某师某团某营某连,后来改称为农场、生产队,但我们仍一直习惯称为连队。爸爸妈妈是割胶工人,每天凌晨二、三点就要去割胶了。连队有托儿所、小学。04岁的幼儿就放在托儿所里,我也一样。我的记性很好,所以我对人生最初的记忆,就是每天在托儿所里哭着等我的妈妈回来接我。托儿所里孩子很多,几个阿姨难以照顾过来,所以很少来哄我的,哭就哭吧,我好伤心,没人管我。每天晚上我都是很害怕妈妈不见了,而紧紧地抱着她入睡,但无一例外地,一早醒来就在一片孩子的哭声中找不到妈妈。我也就哭着哭着,盼啊盼啊,直到妈妈来。后来,我不哭了,醒了就守在托儿所的门口等妈妈,当妈妈挑着胶水出现在路口的时候,我会大声地喊着妈妈而奔向她,投入她那汗味与胶味间杂的怀抱。这快乐的一刻让我觉得那守候的几个小时好漫长啊。
每天上午出现在路口的还有一支队伍,那是小学放学了。小学在距连队一公里多的一个山坡上,放学的时候,一个班、一个班地排好队,由老师带领着,唱着歌儿,一路回来。我好羡慕他们,为什么他们这么快乐,唱着歌儿,儿童节的时候还有游戏和表演,而我这里却只有哭声?于是我好想上学,爸爸说,你还小啊,不到年龄,不让去的,等你长大一点了,就能去了。于是我天天盼,我什么时候才长大啊?我经常问我爸爸,我长大了没有?我能上学了吗?爸爸是名校文昌中学的高中毕业生,据说文化水平很高,在我三岁那年,他不割胶了,到小学当老师去了。于是三岁的我终于破格,提前两年可以上学了。我永远记得上学前一天的那个晚上,在茅草房里,在昏暗的电石灯下,爸爸用胶刀给我削铅笔,他好仔细,削得尖尖的,很好看,装在一个有盖的小竹筒里,这就是我的文具盒。妈妈则用棉布给我缝了一个书包。后来很多年,我都想和我爸爸那样削一支好好看的铅笔,但哪怕我是用卷笔刀,也没办法削得和我爸爸削的那样均匀好看。
一个书包,一支铅笔,我就这样上学了。每天清晨和爸爸一起去学校的感觉太棒了,虽然有时候困得挣不开眼,但我再也不用每天一醒来就苦苦地等妈妈了。爸爸说,你要努力啊,你年龄不到就来了,如果成绩不好,人家就会让你回托儿所去的。于是,努力学习成为我那个时候唯一想做的事。我没有辜负爸爸的期望,我在小班、大班的考试中都是第一名。五岁那年,我又破格提前两年上了一年级,成绩还是一直第一名。那几年真快乐啊,我经常在课间到爸爸的办公室,坐在他的脚上,他晃着二郎腿,摇啊摇……,和爸爸在一起快乐,学习快乐,和小朋友一起唱歌玩游戏快乐,老师们都夸我聪明、勤奋、乖巧。我所有童年的幸福或许就在这几年了。
在我一年级那年,爸爸得了心脏病,隔三差五地就要去场部医院住院,有时长达数个月,严重的时候还要到县城和海口住院。我于是又不得不开始忍受和爸爸分离的日子。我常常问妈妈,爸爸什么时候回来,妈妈总是哄我,快了,快了。但是我却发现妈妈的笑脸越来越少。妈妈拼命干活,除了割胶,还开荒种红薯木薯,养鸡养猪,浇水种菜。每天都是从凌晨忙到天黑。我于是又开始盼杀鸡杀猪,馋极了。但是长大的鸡、猪都被妈妈卖了,把钱拿去给爸爸治病了。妈妈越来越苦,我们却越来越穷,吃个鸡蛋成为了奢侈的享受。只有在爸爸短暂的出院时光中,我们才能吃到香喷喷的鸡肉。而爸爸总是面带笑容,把鸡腿夹给我,告诉我,在他不在的日子里,要好好学习,要听妈妈的话,不要调皮做坏事。相聚总是如此短暂,这让我更加盼望爸爸再也不用去住院。就这样,我除了上学,就是等待爸爸,过了几年,我八岁了。那一次爸爸回来说再也不去医院了,我好开心啊,再也不用和爸爸分离了。但是没有多少天,在一个晚上,爸爸倒下了,被连夜急送到县城医院,而我睡着了混然不知。第二天醒来,没见到爸爸,我觉得好委屈,爸爸为什么要骗我说不再去医院了?我黯然神伤,独自上学。就在这一天,我正在课堂上课,校长进来了,对老师说了点什么,然后叫我出来,说等会有车来接我去县城医院看爸爸。我焦急地等了许久,场部的卡车才到,我上了车。高年级的同学用野生的马樱丹做了几个花圈也放在车厢上,我发现满山坡的马樱丹都开着红色、黄色的小花,很漂亮。
爸爸走了,遗容带着微笑。我一直不明白,他笑什么?他很快乐吗?
爸爸走了,我们的日子更坚苦了。八岁的我开始做饭,洗衣,喂猪、喂鸡,每天除了上学,回家就是做家务。妈妈还是那样忙,从凌晨忙到天黑。那些猪也没舍得杀来吃,养大一只卖一只。妈妈说要存钱给我上大学,还有娶媳妇。哎,我倒宁愿吃掉算了。不过我不敢说,怕妈妈骂我。自从爸爸走后,她脾气越来越坏。我很少看到她的笑脸,有几个很亲切的叔叔常来我家,送我瓜子、糖果等小零食,可是妈妈总是不太理人家,不但没有笑脸,有时候还让人家不要再来了。有一次,她的牙痛,一个叔叔拿一些树根给她,她咬着就不痛了,但是后来那个叔叔再来,她还是赶人家走。我很奇怪地问她为什么这样?妈妈严厉地说“你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,不赶他走,你就惨了”。为什么我就要惨了?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,但再也没敢问妈妈。而妈妈从那个时候起,就一直让我和她睡一起,直到我上中学。
中学在场部,距离连队有五六公里,我走读。每天早上五点多钟就要起床,而妈妈早已割胶去了。我吃几口隔夜的剩饭就走路上学,中午在学校过,从食堂打上两毛钱的饭菜,在学校旁的胶园里看书做作业,下午放学又走路回家,然后做一大堆家务。我的中学就是这么过的,晚上是没有空学习的,吃完晚饭就困得要死,倒头便睡了。到了周末放假,我还要帮妈妈浇菜、种番薯或者挖木薯,或者砍柴火。好艰苦的一段岁月,总感觉没完没了,没个尽头,我不断安慰自己,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。而妈妈反复和我说,你只有考上大学,才能离开农场过上好的生活。现在,当我儿子学习不用功的时候,我有时很纠结,我该用什么话来激励他努力学习呢?时代啊……让人很无奈。
我慢慢长大了,妈妈却迅速老去了。四十多岁的她已经满脸皱纹,半头白发。她身体越来越差,我带他去看过几次医生,医生说她没什么病,就是太劳累,营业不良,身体太虚弱。我让她不要再干这么多活了,不要割胶了,不要种地了,不要养猪了,她不肯,还是坚持着。
那一年,我终于考上大学了。妈妈送我离开连队,临别时,她感慨地说:“你终于离开农场了”。那一刻,她仿佛如释负重,一改往日的严厉和愁容,露出了欣慰的微笑,但我在她那微笑里却难以找到我儿时她微笑的光彩。我既开心,又心情沉重。她身体一直很虚弱,我们都有一个不愿意想、不愿意发生但却清楚地知道的现实:也许她哪一天躺下,就不再醒来。妈妈啊,你一定要保重,等到我回报你的那一天。妈妈终于还是没等到那一天,我还没毕业,她就离我而去了。当我从万里之外回到她的身边,她留给我的是如同父亲一样微笑的遗容。我同样不明白,她笑什么?她很快乐吗?



作者: 小鱼儿宝贝    时间: 2014-5-31 14:51
本帖最后由 小鱼儿宝贝 于 2014-5-31 15:01 编辑

(帖子字符超出系统限制,最后一段在这。)

之后很多年,我都不愿意回忆我的童年,不愿意回到农场,不愿意写我的童年、我的爸爸、我的妈妈这样的文章,因为一想到这些,我都会陷入无尽的悲伤而泪流满面。
直到我经历了很多工作、生活、情感的挫折,直到我也有了孩子,直到我的孩子也将度过他的童年,我才有足够坚强的心去面对那些往事。我想,离开他们的这么多年来,每当我经历艰难和困苦的时候,每当我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,每当我烦恼和忧伤的时候,我总是能克服它们,乐观和洒脱地面对现实,热爱生活,不正是因为有这些童年的经历,以及爸爸妈妈给予我的力量么?这一刻,我仿佛明白爸爸妈妈最后的微笑,并永远在我的脑海里。

作者: 初音    时间: 2014-6-3 06:20
小鱼儿是坚强的,乐观的。。。
作者: 百道吾    时间: 2014-6-3 15:48
感动中。。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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